《魯迅與周作人》
作者：孫郁
版本：遼寧人民出版社
2007年1月版
選擇即評價
孫郁寫周作人的時候，還沒有這么輕松的文化氛圍。周作人是一個有定讞的漢奸，對于他的任何討論首先就會引起人們心理上的不快，甚至反感，更何況你把周作人與魯迅糅在一起呢？
問題在于周作人與魯迅是兄弟倆，他們自小在一起，并且感情很深，即使后來他們因為家庭矛盾而彼此分隔不再往來，哪怕是以陰影的方式他們也仍然存在于對方的世界之中。也就是說周作人與魯迅之間的關(guān)系是不可否認的歷史史實。當然，說是歷史史實也還是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看的，歷史史實是一回事，對它的選擇又是另一回事，我們常說“選擇即評價”就是這個意思。周作人與魯迅之間的關(guān)系并不是通常的歷史史實，本身就是一種文化史實。魯迅的文化、文學(xué)活動與周作人的文化、文學(xué)活動是交織在一起的。除了早期在日本一起翻譯《域外小說集》，共同探討文學(xué)以外，到五四時期在新文化運動中他們也是相互奧援，同氣連理的。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，僅從史料上說他們彼此對于對方來說都是不可忽略的。然而，這還不是孫郁先生把魯迅與周作人放在一起進行敘述的充分理由。除了這些顯在的事實之外，作者把魯迅與周作人統(tǒng)合起來加以敘說來自于一個基本思路的推動，那就是探索中國現(xiàn)代知識者的人生道路。
孫郁的困惑
在孫郁看來，魯迅與周作人的不同人生選擇與歸宿，對那個特殊的大轉(zhuǎn)變時代中的知識分子來說是具有典型意義的。這種典型意義一方面聯(lián)系著魯迅與周作人他們不同的性格秉性、人生道路以及不同的交往圈子；另一方面，更為重要的是這種人格形式所含的文化意蘊。盡管在他們的一生中都充滿著矛盾，但周作人的那種靜觀的、睿智的、自我化的人生選擇，與魯迅那種既表現(xiàn)出強烈的批判與懷疑精神，又充滿生命熱力與大悲憫情懷相比還是顯示出鮮明的差異。這樣兩種矛盾在孫郁看來是遲早要各奔東西的，八道灣的沖突只是兩人分裂的一個導(dǎo)火索而已。在作者看來，周作人與魯迅的矛盾實際上反映了那個大轉(zhuǎn)變的時代，在東西方文化沖突與糾葛之中，中國知識分子所可能具有的兩種極為深刻的人格形式。它既來自傳統(tǒng)文化的孕育，也吸取了新文明的滋養(yǎng)。
也許，作者一開始就是困惑于此吧？因此，把周作人與魯迅放在一起進行探索、敘述，首先并不基緣于周作人與魯迅之間本來的史實性的兄弟關(guān)系，而主要是由于他們作為現(xiàn)代知識人格所顯示出的內(nèi)在豐富性的魅力。這種困惑以及對這困惑的求解成了貫穿全書的動力與線索。在這種疑問下作者追索了魯迅與周作人不同的外部世界、內(nèi)部世界，對比之中解答和驗證著自己的疑問。
作者努力接近著人物的心靈世界，人物內(nèi)心的熱切、困惑、矛盾、掙扎、荒涼、孤獨等體驗成為作者重點體會與接近的目標，這種體驗本身所激起的情感體驗洋溢在字里行間。嘗一瓢而知鼎味，不妨看看書中對魯迅與周作人不同的精神世界的描繪：“讀魯迅的書，心要跳出來，把你的意志從這里點燃，你會在讀書的瞬間，萌生一種求索的沖動和抗爭的情緒。那是怎樣磅礴昂揚的世界呀……而讀周作人的著作，完全是另一種境地。仿佛深山幽谷里的聲音，又如僧人的經(jīng)白，在悠然之中，把你引向遠古，引向田園，引向安謐……魯迅讓你去做些什么，周作人卻告訴你什么也別亂做。”
(轉(zhuǎn)自《新京報》書評人 趙順宏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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